第26章 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脾气的玩具
“还以为今天见不着您呢!不想陈总竟如此给面子。”
陈韩峰笑了笑,“怎会,您叫局哪一次我们没赴邀。最近几件事情办的利落,大领导高兴,管的没以前那么严苛而已。”
众人纷纷举杯,虽然喝的是洋酒,但国人这酒桌上的习惯还是走哪儿都一样。
好在这挑的地方的东家选了个包间,虽然不伦不类地热闹,但细看桌面上摆着的好东西,条条道道金光璀璨的,叫人花了眼。尤其是那捆着白丝带的罗曼尼,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。
齐聚一厅十分热闹,但其实大伙没人放得开,笑声都有收敛着,虽然三三两两相互交谈你来我往的,但注意力其实都暗搓搓地放在上位。
政迟身边一左一右的位置安排的极不妥帖,但也没人敢说什么。
他左手边是海关的二把手,今天也是他做东,二人就最近的事神色淡淡地闲谈私话,右边则是安静喝酒的殷姚。
那是个什么身份,众人心里都清楚。在坐的诸位高干商首见他坐在自己上头,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,这份不痛快除了不少鄙夷,再就是轻视。说实在的,轮谁上去都轮不到他坐那么高。
但人家东道也没表现得不痛快,确实没人好说什么。
能感受到总有视线往自己身上扫,像毛针一样密密地刺着他。殷姚垂着眼,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,不知道是不在意,还是根本没意识到,只是神色懒懒,整个人颓败又苍白,只有两颊因醺意而浅浅地浮了层红。
不久前见过的,发现他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加薄软。从前虽然也话少,但不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光喝酒。
虽然速度慢,但是一杯又一杯。
“少喝点。”
殷姚听他低声发话,怔了怔,虽然神情有些可惜,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。
有人戏谑赞道,“二位感情真是……”
放下酒杯的殷姚没什么表情,难看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。不主动与人交谈,但也不像是情绪很低落的模样,有人问他,他也会笑着回应。
有明眼人发觉出来,反而上面那位情绪不高,生气是肯定看不出来是在生气,但绝对是不高兴的。
政迟确实不高兴。
殷姚最近很乖。
太乖了,要做什么就做什么,基本没有任何拒绝。殷姚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场合,但最近政迟频繁带他出去也不见有什么怨言。
有时候甚至会看政迟的脸色,见他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,就会主动走上来抱住他,撒娇似的蹭了蹭,问政迟是怎么了。
不看手机,不社交,也不画画了,整个人安静的出奇,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脾气的玩具。
唯一长时间做的事情就是发呆。
看楼下的车水马龙,看保姆每日更换的鲜花,有时候似乎自己也觉得无趣极了,就拿出那个没有画完的手账本,笔尖在纸面点来点去,最终还是合上本子,继续发呆。
只有在床上几近崩溃的时候会哭出来,其余没有多余的情绪,不知道在想什么,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,就像是一个精巧空壳的漂亮玩具,内里看不见的地方被蛀烂掉了,但是没有任何人发现。
要说最近对什么感兴趣,大概就是酒喝得多了些。
政迟私藏的那些昂贵的“饮料”一瓶瓶变空。起初他并不在意,喜欢喝就让他喝,有时会醉有时不会,醉的时候总是更热情一些。
直到殷姚只要是闲着的时候就在喝酒。不管干什么,手边都放着玻璃杯。政迟开始干涉他,才发现殷姚对酒精的依赖已经不属于正常范畴。
并不是常年累月的饮酒习惯,短时间上瘾反而更难戒断,殷姚会哭着求政迟让他喝一点,多少都行,即便让他干十分难堪的事也可以。
政迟的心软总是很难换来的,殷姚尝到被乙醇假意营造的快乐和解脱后,对比之下的现实让他更痛苦。
有时候他会想,为什么自己不犯病呢?
殷姚开始长时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之前他病症幻觉那么频繁,为什么在需要疯掉的时候他又正常起来?
怨怼自己,怨怼不让他喝酒的政迟,殷姚开始发脾气,被近期琐事缠扰的政迟面对种种情绪不稳定的无理取闹,也只是一贯的冷处理。
直到殷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不知缘故地打碎了镜子。
动静很大,殷姚自己似乎也呆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,他看着锋利的碎片,和镜中碎裂歪斜的自己,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捡起不规则的玻璃。
接到电话的时候,政迟正在开会,再赶到医院是十分钟之后。殷姚没事,因为力气不大,伤口虽然有很多道,但是都很浅,他自己也吓到了,见到政迟的时候畏惧地往后缩了缩。
政迟带进来些湿漉的冷风,目光森寒,殷姚心惊肉跳地从床上坐起来,正准备解释,却发现他沉默地脱下沾雨的大衣,坐在殷姚床边,将他抱在怀里。
动作幅度不大,但是肌肉紧绷,呼吸粗重凌乱。“发什么疯!”
殷姚有些愕然,政迟的激动让他麻木的心突然垂死般地挣了挣,茫然又带些希翼地开口,“政迟……”
只是这份暗暗挣动的心很快平静下来,政迟带着颤意的怒斥像道雷一样,降在殷姚耳边。
“你也要和他一样,死在我眼前?”
殷姚张了张嘴,没有再说话,只是过了很久,才轻轻地回抱住政迟的后背。
政迟不知道殷姚在想什么,他只直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觉得无措。
他从未“无措”过,从小到大,政迟都十分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,在能力范围内得以掌控排布的一切,他都有办法得偿所愿。
包括殷姚。
他属于自己,政迟从未怀疑过。殷姚对他死心塌地飞蛾扑火一般的爱,是他看得见也摸得着的所有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