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深海？根本没有任何动物敢在顶级捕食者海妖的身旁与他同游，更不可能潜伏在他下面偷袭。

逆着洋流，从寒冷的地带游回温暖的海域，游回洞穴，之于东大陆附近的牙岛，也不过是临近中午。

娜迦原本打算再睡一觉，他习惯集中性进食，几天吃一顿就行，因此并不急着捕猎。

倒是被太阳晒得暖乎乎的海水，勾引着他往贝壳床上钻。

娜迦顺从了大海的旨意，他躺进垫着许多织物的大贝壳里，闭上眼睛，打算睡到王子来的时候，他再如女主角般姗姗来迟。

对，那个词应该是叫“姗姗来迟”。

“呼——”一连串的彩色泡泡从海妖晨露般柔嫩的唇中溢出。

不过这个午觉没能持续太久——

在听到那婉转动听的歌曲的第一个音节时，娜迦的蛇尾突然弹起。

他的肌肉记忆比脑子更快，长长的尾巴在水里快速搅动，眨眼间就游到了海面。

娜迦尾巴缩成一团，蓄力，然后猛地往前弹，朝站在礁石上唱歌的塞壬扑了过去。

“塞壬！”娜迦把他一个大海母亲生的亲表弟按在礁石上揍，“大中午的你唱什么曲儿？你要勾引谁？”

“咳！我……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、是海妖，我也可以当美人鱼……”塞壬被娜迦掐着脖子，含含糊糊地说道。

此话一出，更是引得娜迦勃然大怒。

他气得蛇尾高高翘起，金色的眼睛里似乎要升出一团火焰来。

娜迦怒吼道：“就你他妈也配叫美人鱼？你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鸟样！”

娜迦整个人是坐在塞壬的背上的，他力气极大，一只手掐着塞壬的脖子不让他唱歌，另一只手则像拎老母鸡似的，死死薅住了塞壬的翅膀根。

一旦让娜迦近身，塞壬基本毫无还手之力。

娜迦猜到是塞壬以为他不在，所以才蹲守在他与维斯佩拉约定见面的礁石上唱歌。

娜迦绝对不允许任何人、任何海妖，觊觎他看中的王子。

他打算把塞壬的鸟毛全部薅秃，头发也扯了，让这死鸟再敢装少女，搞什么背影杀。

如果海里真的有女巫，娜迦说什么也要抓着塞壬过去，把他动人的嗓音换给自己，他也想唱蛊惑人心的歌曲……

这么想着，他张开有着透明的蹼的利爪，就要对塞壬翅膀尖尖上的羽毛下手。

“娜迦。”平静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。

被叫到名字的海妖瞬间僵直住身体。

维斯佩拉拨开遮挡在他身前的宽大叶片，信步走了出来。

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，只是这一次，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靠近娜迦，而是只在沙滩上站定，用平静的声音说道：“娜迦，原来你会说话。”

“为什么之前要装作不会说话的样子来骗我？为什么要骗我那歌是你唱的？你还有多少事情骗了我呢？”

“我想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，我明天再来看你吧。”

说完，维斯佩拉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枚吊坠，放在了脚边的沙滩上。

然后转身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树丛，就这么走了。

徒留礁石上的一蛇一鸟，愣在原地，大眼瞪着小眼。

·

维斯佩拉今天特意起了个早。

昨晚，他赶在晚饭之前回到营地，当他和卫兵们带着五大筐海带闪亮登场时，维斯佩拉确信，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王——他真的非常享受民众们向他投来的崇拜的目光。

维斯佩拉一向信奉“不会带团队，你就自己累”，这五筐海带，虽然说是由他未来的人鱼战宠采集，又被卫兵们辛苦搬回来的，但维斯佩拉认为，他在这中间起到的绝不仅仅是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造型作用，他的领导和统筹能力才是整个“海产品进口计划”的核心。

维斯佩拉还用海胆和白苏交换到了接下来一段时间，折叠椅的使用权。

他简直迫不及待地要收服娜迦成为他的人鱼战宠了！

因此，快速解决完午饭后，维斯佩拉依旧只带了五个卫兵和他一起，前往小岛的另一面。

维斯佩拉是带着雀跃的心情和满满的自信心去见娜迦的。

却在走出树林之前，听到了一段，他简直难以置信的对话——他被骗了。

娜迦会说话

他不是人鱼。

歌也不是他唱的。

被欺骗的愤怒并没有蒙蔽智商，维斯佩拉很快从这两个幻想生物的交谈中，分析出了一些信息：

一、名叫塞壬的海妖，他的歌声对人类来说极具诱惑力。

二、娜迦和塞壬都想当美人鱼。

三、娜迦对自己的好感，很可能出于自己是个王子。

想清楚这些后，维斯佩拉做出了一个，他事后想起来忍不住要为自己捏一把汗的举动——他在两个海妖打架时，手无寸铁地走了出去。

如果说，维斯佩拉有什么东西作为倚仗的话，大概就是，他从树丛里钻出去前，先仔细地抚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，并把头顶上象征着王子身份的、金光闪闪的王冠小心摆正，确保自己现在的形象足够迷人、足够容光焕发。

维斯佩拉蹲下，把那条吸引住娜迦视线的海蓝宝项链放在沙滩上时，他余光瞧见了娜迦脸上的表情。

那正是他想要的。

回去的路上，维斯佩拉的心情一会儿阴郁，一会儿放晴。

但学霸之所以是学霸，是因为，他们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，永远能根据自己的需求制定出针对性的学习计划。

营地里静悄悄的，大伙儿都在午休，维斯佩拉也在独属他的单人帐篷里休息了一会儿，整理思绪。等到他听见外面逐渐热闹起来，并夹杂着白苏和雪豹交谈的声音时，他才走出去，去找大祭司。

“王子殿下，您看起来容光焕发。”大祭司客气道。

他邀请维斯佩拉坐下，并给他倒了杯茶。

“神奇的魔法。”维斯佩拉赞叹道。他知道，他坐着的这套雕花桌椅，大概率是这位神秘的大祭司凭空变出来的。

“当然。”大祭司同样笑着接受了这份恭维，他问维斯佩拉，“您没在岛的另一边，我想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？”

“是的。我想我之前对于一些情况的判断存在误差，或许你能为我解答？”说着，维斯佩拉甚至拿出纸笔，准备记下重点。

这刻苦的学习态度，把常给加西亚上课，已经习惯了年轻人咸鱼样子的大祭司都给看愣了。

“……”

“有什么不方便的吗？”

“没有。我只是惊讶于您的学习态度——您想从哪里开始问起？”

“我想先了解一下，海妖这种生物。”

……

一个小时后，维斯佩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大祭司的专属帐篷。

他手上捏了厚厚一叠纸，远远看去，上面记了许多笔记，一条条的，条理清晰，甚至还有思维导图。

维斯佩拉回到自己的帐篷，他先是把刚刚做的笔记浏览了一遍，然后在心里盘算解题思路，甚至在腹中打了一遍草稿，最后才拿出几张新的稿纸，郑重其事地写下答案：

1。已知娜迦与塞壬同属海妖，为何他们都想要当美人鱼？

答：或许在别的地方，还有其他的穿越者，让《海的女儿》这个故事广为流传，也让这两个海妖玩起了角色扮演。

2。已知塞壬会唱蛊惑人心的歌曲，那么那天的海难，以及娜迦突然出现救下我，这几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系？

答：海难的发生或许与塞壬的歌声有关，但塞壬与娜迦关系恶劣，娜迦似乎很讨厌塞壬唱歌（疑似娜迦对人类有一定好感），所以娜迦也许并不是造成海难的帮凶。

3。已知娜迦对我的态度非常友好。何解？

答：我是王子，娜迦自诩人鱼，他或许是受了《海的女儿》的影响……他喜欢我？（划掉，问号改成句号）的确，他亲吻过我的脸颊，并且目前发生的所有事大体上都和《海的女儿》里的情节对得上……他在试图攻略我。

4。已知娜迦会说话，但他为了装美人鱼所以一直不开口，并且撒谎冒领了塞壬的歌声。何解？

答：娜迦虽然通人性，但是智商比较低，他认为只要他完全遵循“小美人鱼”的人设，就能够百分百获得爱情。注：娜迦的嗓音确实不如塞壬悦耳。

5。已知我想要娜迦成为我的人鱼战宠，但是他好像喜欢我（不确定是爱情还是追星）。何解？

答：如果是泰迪犬那样的程度和逻辑，那就可以忍受，应该继续进行战宠方面的培养。

……

又写了整整三页纸后，维斯佩拉彻底搞明白了娜迦这条没脑子的海妖的脑回路。

是的，是海妖。

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鱼，只有鱼人——一种鱼头人身的海怪，智商极低，不具有人性。

难怪这两天，那些普通民众，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里除了崇拜，还有一些我搞不清是为什么的怜悯和心疼——他们以为我和鱼人有一腿呢！

维斯佩拉牙都要咬碎了。

他简直难以想象，昨天，他出门去找娜迦时，民众们是怎么议论他的。

晚上他带回五大筐海带后，那些人又对他和鱼人的关系有些什么样的遐想。

他想，丢了这么大的人，他非得把娜迦的脖子上套根锁链，拉着他在所有人面前遛一遛，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——

作者有话要说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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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7章驯服一只冷血动物

晚间，白苏来找维斯佩拉的时候，他正在烛台下奋笔疾书。

“王子殿下。”白苏轻咳了两声，问道，“您现在有空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维斯佩拉放下纸笔。

他让白苏进来，并随手给白苏指了个座位——其实也不过是一段修补船只时用剩下的木头桩子。

连他现在用着的书桌，也不过是两个古董旅行箱垒在一起形成的台案。

维斯佩拉转过身来，面向白苏，他故意没有收拾桌子上的稿纸，因此白苏在与他对视时，余光自然而然地就瞟见了，一些排版过于现代化的思维导图，以及整张纸上列得整整齐齐的简答题。

“你……”白苏的眼睛猛地睁大。

“我是。”维斯佩拉大方承认。

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，又是一出老乡见老乡的戏码。

白苏服了：“你适应得好好。”

“你也是。”维斯佩拉反问他：“所以你来找我是什么事？海带吃完了吗？”

大概率是这件事。维斯佩拉想。

中午意外目睹了娜迦暴揍塞壬，维斯佩拉仓促之下能做出的最好的反应，也不过是全身而退并且给自己立一个遭受欺骗的忧郁王子的人设。

今天没有带回来新鲜蔬菜，或许再有几天不摄入也可以，但是船只一天不修好，他们就要呆在这座岛上多一天。再加上修好后登船，抵达西大陆还需要花去不少时间，这期间要是一直没有新鲜蔬菜作为补给，那不光是人的身体会生病，精神也容易出现问题。

白苏来，是来委婉地提醒维斯佩拉，该弄些蔬菜回来了。

果然，白苏点了点头。

他犹豫了一下，试探着问：“如果有困难的话，我们大家再想想别的办法。”

刚刚，维斯佩拉大致和白苏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，包括他怀疑西大陆那边也有穿越者的事。

至于说是在西大陆，是因为维斯佩拉比白苏更早来到这个世界，东大陆他还是比较熟悉的，那里并没有谁曾宣讲过《海的女儿》这个故事。

维斯佩拉想了想，告诉白苏：“不，获取海带其实并不算困难，令我烦恼的是另一件事。”

说着，他干脆把刚刚列的答题思路递给白苏看。

“这是？”

“我要驯养那只海妖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或许你有一些经验可以分享给我？”

“我和克俄斯之间的关系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白苏一脸黑线。

“我知道。”维斯佩拉解释道，“我的意思是，我听说你捕捉过两只老虎半兽人幼崽？你又与那只雪豹关系那么好，所以我想，你是有一些驯养动物的经验的。”

白苏：“……”

维斯佩拉挑了挑眉，意思是，不方便吗？

“唉不是。”白苏结结巴巴道，“你等我组织一下语言，这个事儿吧……”

……

“我明白了。”维斯佩拉放下纸笔，他大概明白要怎么做了，并且写了不少笔记。

他胸有成竹的样子，倒是比教他方法的白苏看起来更加自信。

“谢谢你，白苏，明天我会带着海产品回来的。”维斯佩拉承诺道。

白苏抹了抹脸，没敢告诉他，自己是一半养小老虎，一半溜半人马，两种经验结合到一起教给他的。

希望奏效吧。白苏在心里暗自祈祷。

·

第二天中午，午饭后，维斯佩拉左手提着折叠椅，右手提着一个小篮子，独自进入树林。

他一个人也没带，包括他的亲卫。

这座小岛上别说什么大型猛兽，连一只兔子也没有，只有一些海鸥偶尔会在树梢上落脚，因此维斯佩拉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能伤害到他，他要独自去见娜迦。

穿越树林时，维斯佩拉意外在一块背阳的大树根处，发现了一些白色的菌菇，它们看起来还挺无害的。

只不过仔细看时，那些菌菇的伞下，藏着星星点点的闪着荧光的孢子。

这能吃吗？

维斯佩拉想了想，还是用帕子将其中一朵包了起来，然后扔进了篮子里。

等他钻出树林，踏上沙滩时，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——那块巨大的礁石的旁边，竟然出现了一块同样体积的礁石。

维斯佩拉眯起眼睛，仔细观察，然后发现，那其实是一座巨大的海带山。

维斯佩拉：“……”

他缓缓走上前去，捡起一只在沙滩上乱爬的螃蟹，把它扔回海里。

水花声惊得躲在礁石后面的长长蛇尾咻地一下不见了。

“出来吧，娜迦。”维斯佩拉柔声说道，“出来我们谈谈。”

他等了一会儿，见没有动静，便叹了口气，把手上的东西放下，开始专心组装起遮阳套装来。

十分钟后，维斯佩拉赤着脚踩进浅滩，把折叠椅和天幕架在了礁石旁边，然后开始睡觉。

他非常放松地睡了个美滋滋的午觉，直到被吹泡泡的声音唤醒。

睁眼时，蓝发金眼的漂亮海妖半个身子趴在躺椅上，下巴垫在维斯佩拉的肩头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。

见他醒了，很小声但是很坚定地说道：“维斯佩拉，我们谈谈。”

维斯佩拉忍不住笑了。

娜迦这乖巧的样子，哪里像是大祭司说的，凶猛的、野性难驯的海洋霸主？

明明就是一条小狗鱼。

维斯佩拉逗他：“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装哑巴了，你的声音确实不如塞壬好听。”

听见诋毁，娜迦下意识就想龇牙，但想到面前的人是王子，还是被他欺骗、惹生气、不知道有没有原谅他的王子，娜迦不敢凶他，只好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。

再次把维斯佩拉逗笑。

“好了。”维斯佩拉坐起来了一点，说道，“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谈谈。”

娜迦的蛇尾在水里摆呀摆的。

“如果你诚实的话，我会给你奖励。”维斯佩拉循循善诱。

“好。”娜迦的尾巴尖尖快速抖动着。

“你先告诉我，为什么要装成小美人鱼？”

“不是装成小美人鱼，我、我和小美人鱼一样，生活在海里，有漂亮的尾巴，我认为小美人鱼很可能是吟游诗人对于海妖的错误叫法。”

维斯佩拉：“……”

娜迦认真地说道：“而且，我们的相遇，我在海难中救了你，你非常喜欢我，问我要不要去你的国家——和童话故事里的一模一样。我应该就是小美人鱼没错。”

维斯佩拉：“……”

他确定，娜迦的脑子是真的不好使。

算了，无所谓了，脑子不好使还更好忽悠一些。

维斯佩拉说：“是，我是打算带你去我的国家，不过和你想的有一点不一样——说起来，那条海蓝宝项链，你没有去拿吗？”

“拿了。”娜迦回答道。

他往后退了一些，立起身子，给维斯佩拉看。

然后，维斯佩拉看见，娜迦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并没有任何装饰品，顺着他漂亮的肌肉线条往下，是精致的锁骨、饱满的胸肌、形状完美的腹肌，和两条收缩的人鱼线。

海蓝宝吊坠银色的链子，就卡在那两条人鱼线的沟壑中，足有鸽子蛋大小的海蓝宝主石则坠在娜迦蛇尾最粗的地方，几乎和他海蓝色的尾巴融为一体。

“好看吗？”娜迦害羞地问。

“很美。”维斯佩拉眯起眼睛，喉结上下滑动。

他上辈子其实见过不少美人。

但他那时候疾病缠身，心思又几乎都在打理家产和与他的年轻继母争斗上，从未有一刻能闲下来，花在好好享受与他身份相符的纸醉金迷上。

然而娜迦的美，甚至超越了维斯佩拉曾见过的所有人。

他有着媲美圣经里的天使的美貌，身体却是性感又野性的模样，以及那条妖异的蛇尾，这种矛盾感……

维斯佩拉忍不住向他伸出手：“过来。”

娜迦迅速朝他靠近，并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。

维斯佩拉把玩了一下他冰凉的、被薄薄皮肉包裹住的修长手指，毫不意外地在他手指之间看到了比蝉翼还要透明的薄膜。

是蹼。

“娜迦，我是说，你真的愿意吗？和我一起，去我的国家，让我饲养你？”维斯佩拉问他。

娜迦毫不犹豫地点头：“我愿意。”

维斯佩拉没想到，娜迦竟然答应得这么快。

他想，看来还是我多虑了，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难搞。

“你在这等我一下，我去拿个东西。”维斯佩拉站起来。

他路过那被暴晒了几个小时后，有些蔫的海带山，绕到礁石后面，把阴影处的小篮子提了过来。

维斯佩拉坐回躺椅上，把小篮子递给娜迦，说：“尝尝吧，是给你的奖励。”

什么奖励？

娜迦掀开上面的花布，看到里面有一个淡黄色的物体被盛放在白盘子中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娜迦问。

“鸡蛋布丁。你用勺子挖着吃吧。”维斯佩拉解释道，“对了，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？”他问。

“嗯。”

得到肯定的答复后，维斯佩拉把手放到了娜迦那浸泡在海水中的、波光粼粼的蛇尾上。

蛇类的尾巴远比鱼尾上的鳞片更加细密，再加上它们分泌出来的用于保护自己的粘液，摸起来的手感简直出人意料得好。

维斯佩拉想，在他曾经生活的时代，有些人不爱毛茸茸的猫狗，而是喜欢蛇、蜥蜴等冷冰冰的爬宠，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
驯服一只冷血动物真的能带给人很强烈的满足感。

至少维斯佩拉现在的心情就是比较激荡的。

“嗝。”

维斯佩拉着迷地摸了娜迦的尾巴很久，直到他听到一声小小的打嗝声。

他抬眼看去，小篮子里空荡荡的，只剩下一套白瓷盘子，而娜迦，正拿着一条丝巾擦嘴——

作者有话要说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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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8章额吻

维斯佩拉挑了挑眉。

知道要用丝巾擦嘴，这海妖还怪优雅的。

等等……丝巾？

维斯佩拉伸手把小篮子拿了过来，仔细查看，发现里面除了盘子和小勺，真的什么也没剩下。

维斯佩拉深吸一口气，问还在假装淑女一样擦着嘴的娜迦：“蘑菇呢？”

“什么蘑菇？”

“就是被这条帕子包住的那个白色东西。”

“吃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脆脆的，很好吃。”娜迦认真评价道，“谢谢你，我很喜欢这个奖励。”

维斯佩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来的时候，他顺手把那朵蘑菇扔进了篮子里，怕污染食物，还特地用帕子包了起来，结果还是因为疏忽大意，让娜迦直接把那不知道安不安全的东西给吃下了肚。

“你有毒吗？你的牙齿或者尾巴？”维斯佩拉问娜迦。

一些毒蛇本身可以免疫同类型的毒素，维斯佩拉希望娜迦也有这个功能。

不过娜迦似乎是水蛇……

“没有。”娜迦说，“我很厉害，我有锋利的爪牙，不需要毒。”

果然，就算是海妖，水蛇这类蛇大多还是无毒的。

维斯佩拉只能寄望于娜迦身体的抵抗力够强，不然他罪过就大了。

维斯佩拉心情很复杂，但娜迦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，开开心心地围着他打转，时不时就要撒娇一样靠在维斯佩拉的胸前蹭蹭，还想邀请维斯佩拉一起下海游泳，去他的洞穴里看看。

看起来更像一条小狗鱼了。

娜迦说：“我的洞穴很漂亮，它连着远处的另一个牙岛，从洞穴钻出来，就是一片湖——它是龙的蛀牙。”

“蛀牙？”维斯佩拉反问道。

“嗯。”娜迦认真地解释说，“这个岛是牙岛，附近很多岛都是牙岛。它们是巨龙换下来的牙齿遗落在海里后形成的岛屿，我比较喜欢巨龙那颗蛀坏了的尖牙，所以把洞穴建在了那下面。”

“那个尖牙是一个什么样的岛呢？”维斯佩拉来了兴致。

在娜迦的描述中，维斯佩拉得知，大海的中心，风暴眼上，住着一只背负世界的巨龙，早期的巨龙很贪吃，牙齿坏掉了不少，那些脱落下来的牙齿被巨龙随意扔在海上，引发了不少海啸和海底地震，而那些脱离了巨龙身体的牙，最后就变成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岛。娜迦的洞穴所在的岛屿，恰好是其中坏的最凶的一个。

“这个岛呢？我好像没看到哪里有虫洞。”维斯佩拉好奇道。

“这个岛是最后形成的，好像是几个月前吧，巨龙娶了老婆，他老婆把他牙打掉了。”娜迦想了想，说，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，但是这颗牙是比较健康的牙，所以才能这么快就转化为有生机的岛屿——我的窝，上面那颗蛀牙还是光秃秃的呢，甚至海鸥也不愿意在那上面停留。”

“听起来是很有趣的样子，改天吧，改天我去你的窝里参观，在此之前我还得先练习一下怎么闭气。”维斯佩拉承诺道。

“嗯！”得到承诺的娜迦更开心了。

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带着他心爱的王子，去他的贝壳床上打个滚儿。

一人一蛇就附近的地理环境以及巨龙的八卦又谈了好一会儿，维斯佩拉心满意足地收集了许多他领土外的信息。

他甚至有些遗憾，没有带笔记本来记录。

下午的时间在愉快的交谈中度过，维斯佩拉发现，在接受娜迦之前欺骗他只是因为脑子不好，外加倾慕他王子的身份这个设定之后，他现在完全不介意之前的乌龙了。

逗笨笨的海妖，和他聊天的感觉非常的愉快，维斯佩拉认为，娜迦真的非常适合成为他的人鱼战宠：漂亮拿得出手、战斗力强、脑子笨笨的很听话、并且很能讨自己欢心。

漂亮、听话、蠢，曾经，这是维斯佩拉的父亲告诉他的，比较适合作为妻子的品质。

维斯佩拉深以为然，他父亲按照这种标准给他找的继母根本斗不过自己。

而他现在给自己找的宠物鱼，也具有以上三种美好的品质，维斯佩拉简直不能更满意了。

见日色逐渐昏沉，维斯佩拉回头看了眼沙滩上的海带山——经过一下午的暴晒，已经瘪下去了不少，却还是体积庞大。

可想而知，整个上午，怕自己生气的小狗鱼，是怀着怎样忐忑的心情，独自在海里打捞海带，然后把它们堆成小山的。

他会嘤嘤哭泣吗？还是累得趴在沙滩上喘气？

他漂亮的蓝色尾巴上会沾上许多粗粝的沙吗？他会被硌疼吗？

应该是很有趣、很美的画面吧。

维斯佩拉捧着娜迦漂亮的脸蛋儿，哄道：“大美人鱼，天色不早了，我该回去了。晚点，我会带着卫兵们过来搬运海带，等明天，我们再见面好吗？”

娜迦看着他不说话，脸在他的手心眷恋地蹭了蹭。

维斯佩拉被讨好到了。

于是，他再次承诺道：“我保证，我会仔细研究一下，带你去我的王国的办法——你真的不会把尾巴变成腿吗？好的，我知道了，海里没有女巫，我保证我会想办法的。那么，明天见。”

说着，维斯佩拉在娜迦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。

他看到娜迦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尾巴也快乐地扭动起来。

维斯佩拉想，白苏说得没错，当宠物做了对的事情后，一定要及时给予肯定和表扬，这样有利于培养宠物形成良好的习惯。

就像现在，原本不太情愿和维斯佩拉分开的娜迦，在得到一个奖励性质的额吻之后，突然变得懂事的不得了，向维斯佩拉保证，自己一定会乖乖的，乖乖等维斯佩拉明天来看他。

……

两个半小时后，维斯佩拉带着吃饱喝足后突然要求饭后散步，其实就是想一起过来看看热闹的白苏以及他的半人马伴侣，还有大祭司的胖雪豹，一行人一起沿着牙岛外围的沙滩，步行到小岛的另一端。

一路上，维斯佩拉给白苏讲了巨龙的事，把骑在半人马背上偷懒的白苏给惊得连连叹息。

夜晚，海面平静如镜子，海上的明月把沙滩照得莹白，众人几乎不需要点煤油灯，也能看清脚下的路。

只是海风实在有些刺骨，维斯佩拉庆幸在出来前，他有听从亲卫的建议，披上一条披风。

他们来到礁石附近，卫兵们开始装运半干的海带，几个不用干活的人则聚拢在树林外围，研究这一片的林子里是否还有他们没发现的可食用的植物。

“对了。”维斯佩拉突然想起，他今天发现的、被娜迦误食了的蘑菇，“我白天发现了一种……”

“什么声音？”克俄斯突然打断维斯佩拉的话。

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果然礁石后面，似乎有什么生物，惊起了一大片浪花。

卫兵们被吓了一跳，纷纷往后退。

维斯佩拉几人则是迅速走回了沙滩上，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那块礁石。

克俄斯看了眼队伍，现在，他算是在场所有人中战斗力最强的，他正打算绕过去查看下情况，却被维斯佩拉给制止了。

“等等，克俄斯队长，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。”维斯佩拉做了个嘘声的动作，让大家静一静。

众人会意。

一时间，这片海滩，除了吹拂着的海风，再没有任何声音。

“啵——”

“扑哧——”

“噗噗噗——”

是熟悉的吹泡泡的声音。

维斯佩拉立刻放下了悬着的心。

他对众人说道：“不用担心，是娜迦，他在礁石后面，刚刚的声音是我们之间的暗号，他大概是有事要找我。”

维斯佩拉让卫兵们继续手上的活儿，他自己则是蹲下来，脱掉鞋袜，挽好裤脚，打算去礁石后面看看害羞得不敢见生人的娜迦。

“您一个人去没问题吗？”克俄斯有些担忧，维斯佩拉毕竟是王子，还是温克帝国唯一一位王子、王国唯一的继承人，他担心维斯佩拉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。

毕竟，按照维斯佩拉说的，这里不光有救过他的海妖娜迦，还有另一个立场不明，但曾试图以歌声引诱他的海妖塞壬。

白苏也劝维斯佩拉，让他同意克俄斯陪他一起去礁石后面看看。

维斯佩拉想了想，觉得有道理，毕竟，他也怕万一躲在暗处的是塞壬，那就危险了。

于是维斯佩拉高声说道：“娜迦，漂亮人鱼，是你吗？我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，现在有一位半人马先生，他会和我一起过来见你行吗？你愿意的话，就给我一个回应。”

几秒后，礁石后面再次传来几声吹泡泡的声音。

这是同意的意思。

维斯佩拉和克俄斯一起，缓缓朝着礁石后面走去。

夜晚的海水冰凉刺骨，水深从脚踝漫过维斯佩拉的膝盖，一个拐弯后，维斯佩拉终于看见了他的大美人鱼。

他猛地瞪大了眼睛——

蓝发金眼的漂亮男人，正一只手扶着礁石壁，跪坐在海水中。

他浑身赤裸着，腰部以下埋在海水中，维斯佩拉能清楚地看见，那是两条洁白的人类的腿。

娜迦似乎是有些迷糊，他脸色酡红，眼神茫然没有焦距，嘴里时不时吐出几颗彩色的泡泡，看见维斯佩拉，委委屈屈地要他抱抱。

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，维斯佩拉的动作比脑子更快。

他下意识在身后的半人马绕过礁石，走过来看见赤裸着的娜迦之前，把身上的披风扯下来，一把抱住了他光溜溜的大美人鱼——

作者有话要说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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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9章双腿

把娜迦揽在怀里时，维斯佩拉与他的脸距离不过一拳，两人四目相对，看着海妖那张美丽到像是艺术品的脸，以及那流动着黄金的眼睛，维斯佩拉恍惚觉得，其实娜迦说得对，他和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没有区别。

救过我、仰慕我，甚至为了我把尾巴变成双腿……

想到这，维斯佩拉不由有些担心。

他问娜迦：“娜迦，嗓子怎么样？你还能说话吗？”

“嗯，会……”娜迦迷迷糊糊地说道。

维斯佩拉这才放下心来。

还好，还是那副低沉嘶哑的、滑腻腻的腔调，熟悉的味道，熟悉的烂嗓子——难听就难听点吧，声音还在就好。

果然，海里是没有女巫的。

“殿下。”克俄斯询问道：“他是否就是那只救了您的海妖？”

“是的，他就是娜迦。”维斯佩拉回答道。

他把脸色酡红成一片，精神状态也迷迷糊糊的娜迦抱了起来……老实说，有点重。

那条华贵的披风堪堪遮住海妖赤裸的美妙身躯。

离开赖以生存的海水，娜迦有一点慌，他下意识地，紧紧勾住了维斯佩拉的脖子，把脸往他胸口上埋，像是在汲取安全感一样。

“乖啦。”维斯佩拉轻哄了两声，然后对克俄斯说道，“咱们走吧。”

两人从礁石后面走出来。

“哇！”即使是月光下，娜迦的美也是不容忽视的，白苏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呼声，“王子殿下，他的确和你说的一样美。”

维斯佩拉微笑着点了点头。

倒是娜迦，因为见到生人，他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这些陌生的人类，但在维斯佩拉的轻声安抚下，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，继续把脑袋埋进维斯佩拉的怀里。

“他有些怕人。”维斯佩拉解释道。

娜迦这会儿不知为何有些迷糊，迷糊着倒也还好，要是清醒的话，维斯佩拉还真担心他会突然暴起伤人。

“王子殿下，这一路您抱着他太辛苦了，请把他放到我的背上吧，我驼他回去。”克俄斯提议道。

他看出维斯佩拉打算把这只海妖带回营地里——白苏昨晚和他提过，据说维斯佩拉殿下打算饲养这只海妖。

维斯佩拉有些犹豫，娜迦的人形是标准的成年男性的身材，和他自己差不多重，要真一路把人抱回去，维斯佩拉觉得恐怕半途，他的手臂就废了。

白苏也劝道：“您把娜迦放到克俄斯的背上吧，交给他。”

维斯佩拉想了想，他低声在娜迦的耳畔哄了哄，和他商量，还轻轻在娜迦光滑的脸颊上亲了亲。

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、承诺了什么好处，但当维斯佩拉把娜迦像捆柴火似的横放在半人马的背上时，海妖柔软的四肢轻轻垂下，一只手固执地拉着维斯佩拉的手，却是没闹也没挣扎。

恰好这时，卫兵们也把晒得半干的海带全部收拾好了。

众人沿着海岸线往营地的方向走。

·

睡梦中，维斯佩拉总感觉有什么粘滑无比的东西缠着自己。

柔韧的，像是锁链一样不容挣脱的巨物把他紧紧环绕。

他梦见自己被一条巨大的斑斓蟒蛇绞紧，然后活生生的吞吃入腹。

醒来时，维斯佩拉发现，他哪里是被什么蟒蛇绞杀，他明明是被漂亮海妖给缠了个结结实实。

维斯佩拉稍微动了动，娜迦就瘪瘪嘴皱皱眉，直往他怀里钻，两条腿缠得维斯佩拉死紧，半点看不出昨天走不了路的柔弱样子。

昨晚，把娜迦带回来，并安置在自己的帐篷里后，维斯佩拉立刻去请了大祭司。

大祭司检查后告诉维斯佩拉，娜迦应该是误食了某种东西，导致他提前进入了成熟期——当时维斯佩拉想着，难怪娜迦脑子那么傻，原来是还没长大的baby海妖，所以才会那么喜欢听童话故事，还把自己幻想成了小美人鱼——进入成熟期后，娜迦的心智和能力都会得到再次增长，并且能够变成人形。

维斯佩拉倒是挺满意的，娜迦有腿之后会方便不少，长点脑子还免得自己和他交流障碍。

“娜迦可能是误食了一种白色的蘑菇，它伞下有很多蓝色的孢子。”维斯佩拉想了想，描述道。

“哦，是蓝瘦香菇。”大祭司说，“它对一些海洋生物有增益效果，你之后如果遇到，可以再给娜迦喂一些。”

维斯佩拉点头记下。

照大祭司的说法，那种蘑菇对于娜迦来说是大补，也难怪娜迦不光从蛇尾变成了人腿，整个人还像喝了假酒似的迷迷糊糊的。

维斯佩拉不太放心把娜迦交给别人照顾，倒不是怕他的下属对娜迦不好，而是怕翌日清醒后的娜迦看见陌生人，会一言不合把人给弄死。

他只能把娜迦留在自己的帐篷里，让娜迦和他一起睡。

一晚上可以说睡得是相当的不好。

维斯佩拉醒来时不光头痛欲裂，身体也很不舒服，反观娜迦，一脸甜蜜又餍足的小表情。

维斯佩拉小心把半边身体从娜迦的桎梏中抽出来，换好制服，去外面吃早餐。

自从弄清楚了沉船的事的确与娜迦无关，并了解到了牙岛以及周围的具体情况，维斯佩拉心情称得上是明媚。

只有未知才会叫人恐惧，而现在，自己都把顶级捕食者海妖收服了，还有什么好恐惧的呢？

至此，牙岛上的日子对于维斯佩拉来说，不过是阳光沙滩、海岛假日罢了。

他只需要放松地等待船只的修补工作全面结束，然后大部队就会重新走上正轨。

到时候，有熟悉路线的娜迦帮他们避开风暴，不光不会延迟抵达西大陆的时间，还可以顺路把这一片的牙岛全都在地图上标记出来——维斯佩拉认为，陆地属于温克帝国，而露出海面的岛屿是较小的陆地，也应该在之后被划入国家的领土之中。

吃完早饭后，维斯佩拉特意从大蒸锅里挑了几个他认为娜迦可以食用的，带进了帐篷里。

果然，娜迦已经醒了，他面无表情地坐在简陋的木床上，看见维斯佩拉进来时，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。

“早，娜迦。”

“早，王子殿下。”

“老实说，我还是更习惯听你叫我维斯佩拉。”

“好，维斯佩拉。”

维斯佩拉把盘子里的食物递给仍坐在床上的娜迦，示意他先吃早饭。

娜迦吃完了盘子里的所有食物，乖巧的模样让初次养宠物的娜迦确信，自己一定是个隐藏的爬宠爱好者——看看他养的大水蛇多乖巧、多可爱！

一点不比白苏养的老虎和马差！

战斗力还那么强！

好主人维斯佩拉也坐到床边，关心起娜迦的身体情况。

他问娜迦：“你身体还适应吗？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？”

娜迦摇摇头，说：“昨天有一点头晕，但是现在好多了，很清醒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维斯佩拉又问，“现在尾巴和腿可以自由切换吗？”

娜迦点点头。

然后维斯佩拉看见，眨眼间，结实修长的双腿变成了长长的瑰丽的蛇尾，而几秒后，又瞬间变回了人的腿。

这时，维斯佩拉才看见，他之前送给娜迦的、被他戴在腰间的海蓝宝项链，因为蛇尾变成人腿的原因，虽然链条仍是环在腰上、嵌在人鱼线里的，但蓝宝石垂下来的位置……未免太过于尴尬了。

维斯佩拉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睛。

娜迦不知道这点，他高高兴兴地扯了扯维斯佩拉的袖子，说：“你看我有人的腿，我真的是小美人鱼哦！”

“你是大美人鱼。”维斯佩拉轻咳一声，纠正道。

那项链的戴法放在人形的娜迦身上，实在有些出格、有些放浪形骸了。

维斯佩拉在娜迦疑惑的眼神中，帮他把腰间的项链取了下来，重新戴在了海妖优美如天鹅的颈项上。

“一定要戴在这里吗？”娜迦问。

海洋里的顶级捕食者，不太习惯自己的咽喉被物件掌控。

“嗯。”维斯佩拉回答道，“你是大美人鱼的时候，戴在腰上很漂亮，很配你的漂亮尾巴。但是人形时，就不能戴在那里了——你不希望它露出来，在显眼的位置被更多人看见吗？”

娜迦被他说服了：“好吧，我会习惯的。”

……

上午的时间，身为王子但是其实在劳动人民面前属于闲人的维斯佩拉无事可做，他给娜迦找了身自己的衣服——变成人形的娜迦手上没有蹼和尖利的指甲了，他的身体构造至少从外观上讲，和人类是完全一样的，所以维斯佩拉不必担心娜迦会把衣服抓坏——然后领着他在营地后面的空地上练习，或者说是学习走路。

娜迦学得很快，他双腿结实修长，很有力量，所以在一开始的绊脚和手脚不协调导致的顺拐之后，维斯佩拉只是牵着他的手，两人像是跳交际舞一样慢慢的、你来我往的，英俊的王子耐心牵引着初次上岸的大美人鱼，一步步教会了他该如何正确使用双腿。

等到中午开饭时，娜迦已经可以独立行走了。

维斯佩拉带着娜迦坐到了他日常的干饭搭子的小圈子中，人员包括：大祭司、雪豹、白苏、克俄斯。

白苏的那些幼崽最近是和pony马们一起，跟在一位被他们叫做丽莎的火辣厨娘的身后进食。

因此，带着爬宠、人鱼战宠，坐大人这桌的维斯佩拉，心里还挺骄傲的。

要知道，就连大祭司的雪豹，还时不时要去小孩那桌（抢小孩吃的）呢！——

作者有话要说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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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筑巢

下午的时候，维斯佩拉终究是没捱过娜迦的软泡硬泡，答应和他一起去附近的牙岛，也就是娜迦的洞穴看看。

为此，维斯佩拉专门换了套轻便的衣服。

他现在的心态可以说完完全全是在度假，并且是带着冒险精神的度假——在一只海妖的邀请下去他的巢穴里参观做客。

如果不是维斯佩拉确信，娜迦从许多方面都深深迷恋着他，他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这个邀请。

午饭时，就连无所不能的大祭司都没有对这件事提出什么异议，他只是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……维斯佩拉认为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及生命的大问题，不然大祭司应当阻止自己。

“你确定，你真的明白‘三分钟’是什么概念吗？”维斯佩拉一边做热身，一边问娜迦，“超过三分钟，我的横膈膜会开始剧烈的抽痛，等到第四分钟时，我会溺水死掉。你能明白吗？”

娜迦点点头，说：“我会带着你在浅海游泳，会在你感到不舒服之前帮你换气。”

他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脱下，交给维斯佩拉的亲卫收着，漂亮的肌肉群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耀眼的光泽。

下半身则是穿着一条系带袍子——算不上裙子，维斯佩拉没那么恶趣味。袍子是他请白苏的邻居苏珊女士帮忙缝制的，是一块完整的布，上面两头分别加上一段带子，既能做到遮蔽身体部位而不显得女气，又能使娜迦在下水后轻松解开衣物的束缚。

维斯佩拉不置可否。

他们选择下水的地方是营地外面的海域，对于百公里油耗仅一条沙丁鱼的娜迦来说，从哪里入水根本没差别。

之前他只在小岛的另一端活动，不过是为了避开大部分人，好单独和王子培养感情罢了。

维斯佩拉做完热身运动后，先是踩进浅水里，适应水温，然后他逐步走到海水浸没腿根、腰部和胸腹的位置。

等到他完全适应了水温，他才告诉娜迦，他准备好了。

闻言，娜迦立刻入水。

他的双腿在踩进水中的一瞬间变成了粗壮的蛇尾，他来到维斯佩拉身旁，双臂自然地从腋下圈住维斯佩拉的胸，几乎是抱着维斯佩拉在海中游动。

起先，维斯佩拉还想着跟上娜迦的节奏，但在意识到，娜迦完全是拖着他在游泳时，就放弃了这个想法。

维斯佩拉放松身体，把控制权交给娜迦，让他带着自己破开温柔的海水。

起初的几海里，娜迦游得不快，维斯佩拉的脖子以上都在海面上，完全不需要闭气。

游了一会儿，娜迦告诉维斯佩拉，前面有小漩涡，必须要入水了。于是维斯佩拉吸饱气，屏住呼吸，被娜迦带着潜进水中。

然后维斯佩拉看见了，比他送给娜迦的海蓝宝项链还要美的蓝色。

碧蓝的透明的海，越往深处颜色越浓郁；成群的小鱼排列整齐，有节奏地齐齐游动；大片大片的珊瑚像是长在海底的红色草坪，有一些海带随着洋流轻轻飘荡着。

丁达尔效应在海中更加明显，一束束光柱穿透海水，有幸被阳光打到的动植物就像是站在舞台中央、站在追光灯下面，是海洋里当之无愧的主角。

生机勃勃的海底比维斯佩拉前几日看见的浮光跃金的海面，要美上太多。

他简直看呆了。

怕维斯佩拉闭气太久会难受，几乎是一进入潜水状态，娜迦的速度加快了三倍不止，维斯佩拉在水下几乎快睁不开眼睛了。

每当他感到有一点难受时，娜迦就会托着他浮出水面，让他换气，然后又潜进水中快速游动。

长长的尾巴搅动海水时，两人的身侧升起大量的、细密的泡沫，大概四五个换气后，娜迦贴在维斯佩拉的耳畔，告诉他，叫他多储存一点空气。

维斯佩拉依言。

娜迦带着维斯佩拉下潜了有二十多米的样子，深到维斯佩拉的胸腔被压得极为难受，肺部好像要炸开时，维斯佩拉注意到，他们行径的方向迅速偏移。

能见度越来越低，维斯佩拉眼球也难受，干脆闭上眼睛。

大概是一个斜向上的方向，海妖箍住维斯佩拉的腰腹，胸膛与他的后背紧紧相贴，他们穿过一个像是羊肠似的岩石小洞，一直往里面游。

水压没那么强烈了，维斯佩拉试探着睁开眼睛，他有预感，马上就要到娜迦的巢穴了。

果然，他们在狭窄的通道里又游了几米，一个转折后，视野突然变得很亮——他们快到顶了。

娜迦一口气把已经憋气到极限的维斯佩拉送出了水面。

“咳、咳——”维斯佩拉半趴着，他剧烈地喘着气，一边咳嗽，一边在咳嗽的间隙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。

等调整好呼吸后，维斯佩拉才翻身坐好，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——

这是一个类似火山口的天然洞穴。

维斯佩拉正处在洞穴的内部，他的头顶正上方有一个圆圆的、直径十几米的洞口，阳光从洞口倾泻而下，照亮了内部纯白色的岩壁。

岩壁非常光滑工整，呈现圆弧形，而维斯佩拉坐着的地方，是这个洞穴的内部地面，大概有两三百平米的样子。

地面上没有任何东西，而地面的中央，有一个湖泊，娜迦正在半立在湖泊里，笑盈盈地看着维斯佩拉。

透过浅蓝色的海水，维斯佩拉看见，在湖面下方不过两三米深的地方，像是水下的卧室一样——本就是娜迦的小窝——那里有巨大的贝壳床，贝壳床上垫着柔软的织物；有一套大概是从沉船上搬来的桌和椅，甚至还有一个精美的大浴缸；最奇妙的是，娜迦一个雄性海妖，竟然在家里给自己弄了个颇有少女心的梳妆台。

维斯佩拉眯起眼睛一看，梳妆台上有梳子和一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品，他立刻就想到了初次看见娜迦时，他在自己头发上别的那些海螺和海星。

真是个爱美的海妖。

维斯佩拉问他：“这就是你的小窝吗？它真的非常漂亮。”

娜迦游到维斯佩拉面前，把下巴垫在他的膝盖上，仰着头，甜甜蜜蜜地说：“真高兴你喜欢它。”

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棒的小窝。

按照娜迦的说法，他的洞穴建在巨龙的蛀牙之下，维斯佩拉想象了一下，他目前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颗巨大的白色尖牙，因为虫蛀的原因，所以内部有一个洞，娜迦刚刚是带着他从底部的狭窄虫洞游进来。游到中间，蛀洞最大的地方，就是娜迦的家。

更具体一点的话，娜迦的窝像是一个胖胖的高脚杯，娜迦就住在高脚杯里，而杯茎则是通畅的管道，把海水引了进来，灌满高脚杯。

维斯佩拉头顶的洞口是尖牙坏掉的顶部，他坐着的地方刚好与海平面高度持平，所以形成了他站在地面，娜迦的窝是湖的假象。

“太奇妙了。”维斯佩拉感叹道，“娜迦，你真的很会筑巢，竟然选在一个这么棒的地方。”

维斯佩拉几乎能想象到，娜迦每日的生活：睡在漂亮的小窝里、柔软的贝壳床上，早上从洞口照进来的阳光会把他唤醒，他就会先去梳妆台打理好自己美丽的长发，然后跃到平面上，娜迦应该是半坐在地上，任尾巴垂在水中，享受和煦的阳光的爱抚。

“我很会筑巢。”娜迦重复道。

看得出来，他非常满意这句夸奖。

维斯佩拉站起来，他走到岩壁前，用手抚摸内部的质感。巨龙的蛀牙没什么生机孕育植物，但恰好使其本身的模样得以完整保留。

光滑、有细微纹路，洁白无瑕的。

这就是龙的牙齿吗？

那足以背负整个世界的巨龙到底得有多大啊？

维斯佩拉内心无比的震撼，越了解这个世界，他就越是震撼。

他穿到这个世界，成为王子后，以为自己已经是不得了的顶层的人物了，但是后来他发现，这个世界有魔法，有幻想生物存在，便感觉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，其实只是很弱小的生命。

所以他才会那么想要收服娜迦作为他的人鱼战宠——维斯佩拉习惯手握许多权柄与力量，这样他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，觉得自己是强大的、不受他人威胁的。

维斯佩拉绕着内部走了一圈，没发现任何垃圾，甚至是一片树叶也没有。

他问娜迦：“之前你没有人的腿，你是怎么保持洞穴内的卫生的？”

总不会是尾巴顾涌顾涌上来，再哼哧哼哧地打扫吧？

娜迦回答道：“下雨的时候，脏东西会被雨水冲到窝里，然后我会拿着网子把它们从通道里弄出去。”

说着向维斯佩拉指了指，角落里的一张渔网。

自己是条鱼，还用渔网网东西？真是个勤俭持家爱卫生的好海妖。维斯佩拉想。

他回到湖泊前，坐在地上，把腿放进被太阳晒得暖乎乎的水里。

“总感觉，我坐在某个巨型观景鱼缸的上面。”维斯佩拉笑着说到。

“那你想不想下来看看？到我的小窝里、我的贝壳床上看看？”

不知什么时候，娜迦绕到了维斯佩拉的身旁。

他搂着维斯佩拉的腰，尾巴色情地在王子高贵的小腿上滑动挑逗。湿漉漉的嘴唇贴在维斯佩拉的耳畔，甜腻腻地提议道。

然后，不等维斯佩拉反应过来，他尾巴牢牢卷住了维斯佩拉的下半身，把他拖入水中，往自己的贝壳床上带。

并且贴心地捂住了王子的口鼻，以防他呛水——

作者有话要说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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