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芳携走后，贵族卸了力般倒靠在墙壁上，头颅低垂。

临走时那只跟在冷芳携身后，总是微笑着的狗崽子递来森冷似刀的眼神，威胁性十足，仿佛他再敢靠近一步，那小子就敢直接掏枪。

那些都无关紧要。

贵族着了魔一样回想冷芳携刚才的一举一动，他的一次眸光闪动，他细微的表情变化，最终绝望地得出答案——

什么都没有，连一丝被冒犯的恼怒都没有，只有冷淡，漠不关心。他在冷芳携眼中只是个不需要在意的路人角色。

“失败了……”贵族捂着脸沉笑。

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没脑子，等宴会结束，等待他的必定是边缘化的命运，他的家族会为他蒙羞，从前围在身边奉承的小人物们会转过来投以讥讽不屑的眼神，用意有所指的窃窃私语表达羞辱。

那些也无所谓。

在走进宴会厅之前，他就预料到了后果，无非是死，或者生不如死。

他只是太无望了，永远只能在人群里远远看着冷芳携的背影，看着他被其他人簇拥、拥抱，看着他远去，就像第一次见面，冷芳携隔空击毙了发狂的向导，热血泼溅在贵族脸上，尸体擦着他的肩膀轰然倒下。

他从窒息和精神力打击中死里逃生，捂着脖子疯狂喘气，仰头却看见冷芳携淡漠的眼神。

尸体，血液，和他，全都不在冷芳携眼里。

无论他闹出怎样的动静，都得不到冷芳携一次关注。

他只在乎那群锁在监狱里的野兽，只被迫与那几位高层打交道，至于他，不需要另费心思。

所以他破釜沉舟，破罐子破摔，用最极端的方式走到冷芳携面前，忍着心脏的颤抖抽卡羞辱，希望引起对方哪怕一次厌恶的瞥视。

结果连厌恶都吝啬给予，只有平静。

贵族的心像破了一个大窟窿，冷风呼啸灌入，却什么也没留下，空茫茫一片。

可即便如此，他还是因冷芳携一句平淡的低语而方寸大乱、狼狈不堪。

贵族捂住双眼，脊背剐蹭墙壁滑下，身体像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起来，试图遮挡住狼狈之处。

绝望低沉的情绪中，顿时蹿出兴奋和激动。

他刚才发现了吗？

……

“红头发的是林诺，军方首席指挥官，现在主要负责几个尖端序列部队。等你编入军队序列之后，他会是你的顶头上司。”

娄风被冷芳携带着，介绍一些需要关注的高层。

娄风不服气，闷声闷气道：“我的上司只有教官一个人。”

况且他跟那红头发的狐狸相看两相厌，做下属指不定什么时候闹出人命案来，还是教官好，他哪里都不去，就待在冷芳携身边。

冷芳携淡笑了下，没接话，反手指向另一位宴会后半场才出现的黑发男人说道：“烬，我们一般叫他黑狼，他行踪不定、不常露面，情报室和科研所在他手下，你想在军队里过得滋润些，绕不开他。”

真是个古怪的名字。

娄风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反应皱起眉头来，烦躁和厌恶自胸腔汩汩流淌而出，他胸闷气短，发觉这人看起来比林诺还惹人生厌。

烬察觉到视线，偏头径直看过来。娄风发现对方的长相很标准，标准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。

“还有几位你需要注意的……”冷芳携不理会烬，介绍完后，说道，“你是怀恩里少见的高稳定性倾向S级，以后注定要接手我的工作，成为怀恩与联邦沟通的桥梁，因此面对这些人时，你必须保持谨慎和冷静。”

听起来，冷芳携对他寄予厚望。

冷芳携直白的夸奖比什么药都来的有效。因晚宴滋生的烦躁和危机感顿时淡化，喜悦充盈了心脏。

娄风忍不住嘴翘翘，眼弯弯，愉快地笑起来，表情一下子明媚了，冲淡了黑西装带来的严肃感。

随着一名中年贵族发表完冗长致辞，这场各方面都让娄风感到不适的晚宴终于落下尾声。繁华褪去，华冠丽服的联邦高层纷纷退场，错落有致，就连离开都遵循某种默示的规则。

远处的烬沉默不语，林诺偏头和几位下属交谈，下一刻，他们忽然同时看过来，直接抓住了冷芳携的方位。

眼神好似带着万钧重量，裹挟锋锐的气场。

娄风瞳孔一凝，危险感爆棚。

明明只是两个普通人，隔着人群，娄风却好似嗅到了浓重的哨兵的味道，格外呛人。普通人体表也有信息素，但在抛却野性的进化中早已趋淡，变成了很少有人注意到的体味，眼前两人的信息素却无比浓郁，简直像两头活生生的原始野兽。

就算是他以前遇到过的其他S级哨兵都没这样浓郁，他们真的只是普通人？

娄风后背紧绷，精神力开始在平稳线上微妙而快速波动，只是一个眼神，就被挑衅地激发出哨兵野蛮本能。他凶狠地瞪着逐渐靠近的两人，精神海内的狗也仰天咆哮。

直到冷芳携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，指腹擦过脖子：“安静。”

娄风骤然一静，獠牙在及时安抚下很快收回，尽管如此，他看向烬和林诺的眼神也是凶神恶煞的。

烬毫不在意，林诺微妙地挑了下眉，手掌再次自然而然地揽住冷芳携的肩膀：“走吧。”

两名精悍的成年男人将冷芳携左右包夹，簇拥着往厅外走，路过之人纷纷停下脚步向他们示意。

娄风神情僵硬跟在身后，倒像是个第四者。

可明明一开始跟教官入场的是他！

深色礼仪车停靠在厅外，因为回程多了两人，娄风被迫挤到了第三排，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又是一左一右将冷芳携夹在中间。

车身很宽敞，完全容纳得下四个人，这俩臭小子挤得跟教官肉贴肉了想干嘛？！！

娄风双眼瞪大，无比警惕，他现在连冷芳携和两人具体什么关系都来不及思考，眼睛只瞧着近乎紧挨着的大腿。

因为坐在最右边，从椅背的缝隙处和车窗的反光中，娄风完全可以看到这两人不仅是刻意靠近，使得大腿与冷芳携紧紧相贴，宽大的手还不老实，自然下落，盖住了大腿。林诺勾唇微笑，手指一点一点，在被布料勾勒出的衬衫夹上轻轻点动。

娄风：“……”

他很想跳翻到前排给他们一人一枪，但看冷芳携一脸平静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，心沉到谷底，冲到脑子的热血也被冷水泼醒。

胸膛里顿时弥漫出悲哀的死意。

到了酒店房门口，冷芳携微微颔首，说道：“早点说。”

在娄风乖巧点头后，便推门而入，黑发男人紧随其后，林诺进去的时候，忽然回头看了娄风一眼，朝他挥挥手。

啪嗒。

门锁了。

“……”

娄风留在原地，身体梆硬，整个人都碎掉了。

麻木的脑子里全是论坛里的相关言论，什么三人行，什么左狼右虎……此刻，就算他再想麻痹自己，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——教官，或许，真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