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九章下 寄生(2 / 2)

源氏物语 紫式部 9100 字 2024-02-18

勾亲王为教二女公子弹琴,便在二条院逗留了几日。以时日不好等为由托辞不去六条院,六条院里的人不由得生出些许怨恨。此日夕雾左大臣下朝之后,亲!伤二条院。匈亲王闻后,心里嘀咕:“为何大张旗鼓亲临此处呢?’隧前去正殿里迎接。夕雾道:“只因事疏无聊,况且久未来此拜问。此目睹物思人,感慨至深呢!”闲谈了些二条院的;回事后,遂携同匈亲王回六条院去了。随行人中有夕雾的几位公子和几位官中显贵。华盖云集,气势煌赫。二条院人见之,自觉无法攀比,不免自感形秽。众侍女皆来窥看左大臣,有人评道:“这位大臣倒生得气度轩昂!他的公子也正值成年,英俊挺拔,不过尚无一人可及父亲。真个俊美男子!”但也有人讥议道:“夕雾左大臣如此身份炼赫,竟也亲自前来接婿,未免太失体统。”二女公子想着自己寒微的生涯,怎能与这声赫煌势之人相提并论,惟觉相形见细,心绪更为悲伤。窃思:“与其如此遭人白眼,尚不如闲居山乡,或能免受精神之根郁呢!’不知不觉间,是年已告终。

时至正月底,二女公子产期迫近,身体愈发不爽。匈亲王本曾见识此类事情,心中不免焦躁,甚觉无计可施,遂又增添几处寺院举办安产得事。明石皇后闻之,也派人前来慰问。二女公子同旬亲王已婚三年,其间谁有句亲王曾钟爱过她,常人并不注重,岂料明石是后也来探问呢?众人吃惊,也仿效前来。蒸中纳言也常替二女公子担惊,却只能适度问候,不敢越雷池半步,时常忧愁叹息,猜虑后果如何。也只得暗自举办安产祈祷。

二公主的着裳仪式恰在此时举行,朝廷上下无不为此事忙碌。一切预备工作,均由今上一人统筹,故二公主虽无外威作后援。然着裳仪式的排场倒也体面堂皇。她母亲藤壶女御生前曾预先替她备置了一些物品,此外今上又命宫中工匠新制诸多用具,几个国守也从外地进贡种种稀世物品。这仪式真是盛况空前,豪华无比呢!今上原定:二公主的着裳仪式后即招囊中纳言为驸马。照例男方也应有所准备。然而餐中纳言仍是脾气古怪,全未将此事放心上,他只为二女公子生产之事忧心。

二月初,宫中举行临时任官仪式,餐中纳言荣升为权大纳言,且兼右大将之职。因红梅右大臣辞去了所兼的左大将之职,先前的右大将被提为左大将。于是,黄君几日来便四处忙碌于拜客贺喜,旬亲正处也必须前去。旬亲王为了二女公子,正位于二条院,蒸大将遂来此处。匈亲王闻之,煞是惊异,说道:“此处有诸多僧人在作安产祈祷,应酬实在不便。”无奈,只得换上常礼服,仪容整齐地下阶答拜。两人举止都很雅致。蒸大将启请旬亲王:“是夜特设飨宴犒赏卫府的官员同僚,万望大驾光临寒宅。”因二女公子患病,旬亲王正犹豫不决。此飨宴完全依照夕雾左大臣先前的排场,于六条院举行。谁见达官显贵,王公贵族,皇子王孙,夫人,公主云集殿上,喧嚣嘈杂,那热闹场面不比当日为夕雾升职举办的飨宴逊色。旬亲王终于也前来出席,但因心中有事,惟敷衍应酬一下,便又匆匆离去。六女公子闻之,说道:“太失礼了,这成何体统呢?”这并非针对女公子身分低微而发,惟因左大臣声势煌赫,此女素来骄傲成性,颐指气使惯了,养成唯我独尊的秉性。

旬亲王近段时间的奔忙和操心总算没付之东流,次日晨,二女公子终于平安分娩,生下一男婴,众人皆喜悦万分,黄大将于升官之喜上又平添一喜。为答谢他昨夜出席飨宴,又兼庆贺他喜得贵子,便立刻亲到二条院,站着相询了一会。因旬亲王闭居于此,故前来贺喜的人甚多,前来送礼嘘寒问暖,第三日祝贺时,照例惟有句亲王家内私人参与。待到第五日晚,秦大将照世间常规赠送了屯食五十客、赌棋用的钱、盛于碗中之饭。另赠二女公子的是叠层方形的食品盒三十具,婴儿衣服五套以及微褓哺育等物。这些礼物并未特别装饰,以免遭人注目。但仔细打量,件件精致异常,方见黛大将用心着实良苦。此外,对匈亲王与众侍女也各有赐送,尽是件件华贵,周到俱全,第七日晚,明石皇后特别为之举行庆贺仪式,前来参加仪式的人个个身份高贵,官位显赫,贺礼丰厚。今上闻知旬亲王生得儿子,说道:“匈星子初次为父,我岂有不贺之礼!”遂御赐佩刀一具,第九日晚上是夕雾左大臣的祝仪,夕雾对二女公子虽不甚好感,但碍于匈亲王情面,也只得勉强派诸公子前来道喜。此时二条院内喜气洋洋,一片祥和富贵之气。数月以来,二女公子心情忧郁,加之身患疾病,故一直愁容覆面,憔悴不堪。而今连日喜庆,满面红光,心情也为之愉悦振奋,蒸大将想:“二女公子已为人;母,今后势必更加疏远于我。而句亲王势必对其宠爱更深。”心中甚是遗憾懊恼。但想到这原本是自己企盼之事,又觉几分欣慰。

且说二月二十日过去,为藤壶公主举行着裳仪式。次日黛大将即将入赘,此晚之事不准提前公开。但一些喜好饶舌的人讥评道:“天下皆知,高贵无比的皇女,招赘一臣下为女婿,实在有辱体面且委屈公主。即使今上已决定将公主许嫁黛大将,也不应如此草率完婚。”但今上的禀性,凡事一旦决定,务必立即实行。今上既招蒸大将为驸马,则对其宠幸,提耀乃理所当然之事。为帝王女婿之人,从古到今,不乏其例。但今上正值春秋鼎盛,却迫不及待地招赘臣下为婿,倒使人颇费思量。故夕雾左大臣对落叶公主道:“索大将如今圣思隆厚,深蒙垂青,乃前世所定罕见之缘。六条院先父,尚且要到朱雀院晚年即将出家之日,方才娶得黛大将之母三公主呢!更何况我呢?我能在劫难之中蒙你厚爱,实乃三生有幸。”落叶公主觉得确是如此,故羞怯缄口不言。

新婚三日之夜,今上就将二公主的舅父大藏卿以及自她母亲死后向来照顾她的诸人,均提升封赠为家臣。又私下隆重犒赏戴大将的前驱、随身库副、舍人等。如此琐事,均照寻常办理。此后,意大将每回宿于二公主房中,香艳寻欢,自不必说。但他心中,对那宇治大女公子仍是牵挂不已。他白天回转私邸,闲来无事,惟有沉思冥想,入夜便有气无力地赴藤壶院。日子一长,此种劳心费力之事,他甚觉劳累,便计划将二公主接至私哪来。母亲三公主闻之,甚是高兴,便将自己所住正殿让与二公主。董大将答道:“母亲好意,儿臣心领。实不敢当!’便于西面新筑殿宇,造一廊道通向佛堂,意欲请母亲迁居西面。东所前年遭火灾之后,经重新修建,更显富丽堂皇,轩敞宜人,此次只须稍加修饰,详添设备。蒸大将如此盘算,今上也有所闻。他想:“婚后未久,便毫无顾虑地移居私邪,是否妥当?”然而,虽为帝皇,而爱子之心,人皆一般。于是遣使送信给三公主,所谈几乎全为二公主之事。已故朱雀院曾将三公主郑重托付今上看顾。故三公主虽已出家为尼,但威望不减,万事皆似先前。无论何事,若三公主请奏,今上无不准许。由此可知,圣眷情深。秦大将身受两位显赫之人的前护,应荣幸之致了吧?可他心中仍是郁郁寡欢,动辄沉思冥想。惟为宇治建造佛寺之事操心,盼望早日落成。

秦大将掐算二女公子已快产满五十日,便尽心准备庆贺之饼。连盛食物的箱笼盘盒也亲自设计,全用优质名贵的材料制作。他招请了众多工匠,让其各显身手,用黄金、白银、沉香、紫檀等造出种种珍品来。他自己照例挑选匈亲王不在家的一日,亲赴二条院造访二女公子。二条院里的人觉得其模样较先前更加神气风雅。二女公子想:“如今他已娶了二公主,总不至于再似先前那般色迷心窍,扰我不休吧。”便放心地出来与之会面。岂知他依然衷情未改,见面便伤心落泪,道:“此次婚事非我所愿,乃人力使然。可见世事难测啊/遂诉说其愁思。二女公子对他道:“哎呀,你这话好没来由,倘被人听去定会泄漏呢!”但又想:“此人如今官运亨通,财色双收,然而仍毫无快慰之色,此乃思恋故人之故,真乃情痴也。”顿觉他甚是可怜,确信他实在不同一般,又可惜姐姐早逝。倘若在世,岂不美妙?但转而又想:“姐姐纵然在世而嫁与他,难保不会同样遭其冷遇,岂不同为苦命?唉,家贫地微之人,实难找得如意之人啊厂如此想来,更觉姐姐决心不改而以此长终,实乃高明之举。

董大将恳求见到新生的小公子。二女公子很觉羞涩,但她想:“如今何必拒绝呢?此人谁有意乱情迷一事可恼。除此又怎可拒绝?”她自己并未作答,只令乳母抱小公子出去给他看。小公子生得体健肤净,声音清亮,很呀欲言,时时露笑,不愧为将门之子。董大将见了艳羡不已,极愿是自己儿子。可见他仍六根未净,尚恋尘世。不由想道:“大女公子生前倘与我做了夫妻,恐怕也早已有如此可爱的公子,岂不甚好?”至于新娶的二公主,他倒不企望早生贵子,其心情真是古怪。袁大将见二女公子肯将如此娇小的新生儿让与他看,不免又生出许多遗想来,便愈发亲切地和她谈话。不觉日色已着。促膝长谈恐有不便,心中很是不快,只得连声叹气告辞而去。他出去后,便有几位饶舌的侍女谈论:“此人留下的衣香好馨香啊!真如古歌‘折得梅花香满袖’,黄营亦会飞来呢?”

经宫中推算:夏天赴三条宫邪去的方向不吉,便决定四月初,未交立夏前,将二公主迁至三条宫邪。迁居前一日,皇上特赴藤壶院,亲临藤花实,为众人辞送。南厢房一律珠帘高卷,正中设为御座。此公宴因由皇上举办,飨宴均由宫中御厨操持,故王侯公卿及殿上人等咸来参与。如夕雾左大臣、按察大纳言、已故望黑大臣之子藤中纳言及其弟左兵卫督等。亲王中三皇子及其弟常陆亲王亦赶了来。殿上人座位设于南庭藤花下。受召前来的乐队,早已候于凉殿东面,只管吩咐便可笠鼓齐鸣。薄暮降临,乐人吹奏双调,殿上管弦乐会正式开始。二公主命人取来诸种管弦乐器,众公卿自夕雾左大臣起,—一奉献于御前。蒸大将呈上已故六条院主亲笔书写而交付尼僧三公主的两卷琴谱,并插有一枝五叶松。夕雾左大臣接过,转献御前。各类乐器大都为朱雀院遗物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夕雾梦中得柏木嘱托而转赠与尊君的那支笛。皇上对此笛曾赞不绝口,认为音域宽广、音质优美,绝无仅有。黄大将想:“错过今日机会,何时更有良机呢?”便取了出来。于是夕雾左大臣奏抚琴,三皇子弹琵琶,此外分赐诸人,开始演奏。蒸大将那婉转悠扬的笛声,今日更显情趣。殿上人中,善歌的几位也都尽展歌喉,一显风采。二公主命取来点心,盛于四只沉香木制的食盒里,放在紫檀木制的高脚木盘上,紫藤色衬布,绣有藤花折枝,深浅有致,银白酒器、琉璃杯瓶,皆出自左兵卫督之手。皇上赐酒,夕雾左大臣受赐已多,不好再接受,便将此林转让与尊大将。黄大将不得推卸,勉强接过了,唱了声警跑。声音仪态化美适中,与众不同。盖因他今日踌躇满志,方精神倍增吧。他将酒倾入另一瓷杯,怀藏天子所赐酒杯一饮而尽,遂下阶起舞谢恩,舞姿翩然,优雅异常。那些地位显贵的众亲王大臣幸蒙天子赐酒,皆引以为荣,何况蒸大将以驸马身份受此思典呢?实为世间奇闻。素来尊卑次序不可更改,他拜舞之后只得退归末座,手旁人眼中均觉委屈了他。

按察大纲言心中好不嫉恨,暗怨自身命薄,不能得此殊荣。原来,他曾暗恋二公主的母亲藤壶女御。女御入宫后,他还不死心,常传情达意于她。后来见二公主生得标致,便向女御示意,希能永结连理。但女御始终未将此意转告皇上,故按察大纳言很是不满,恶意讥讽道:“蒸大将人品果真不错!但皇上乃堂堂一国之主,岂有失威仪屈尊一小小女婿呢?让其恣意出入九重门内、御座之旁,甚至举办飨宴,真是有失体统啊”!他虽存怨恨,然又欲目睹此番盛宴,故亦前来出席,心中无时不想贬损秦大将。

此时殿上红烛高照,众人奉献视歌。上文台呈献歌稿之人,个个难掩心中兴奋,然而诸多诗歌皆为附庸风雅之作,并无多大意趣。众位显贵王侯,所咏诗歌也都艳丽轻薄,无甚特别之处。意大将步下庭折取藤花,奉献是上饰冠时所咏之歌云:“举袖攀折紫藤花,奉赠君王添冕饰。”诗中得意神采,实出一般,不觉令人生厌。皇上答诗道:“藤花娇妍万年盛,今朝贪恋看不足。”另有两首,不知出自何人:“味为君皇折此花,紫云犹逊冕饰明。”

“深苑移植紫藤花,香飘九重不寻常。”后一管,恐为那生气的技察大纳言所咏。诸多诗歌,高雅之作不多,故毋须—一表述。

暮色渐深,管弦乐声更增妙趣,蒸大将放声高歌催马乐《安名尊》,音韵悠长,格外美妙。按察大纳言亦尽展昔年歌喉,神气百般地与蒸大将合唱。夕雾大臣尚未成年的七公子,亦k台吹签助兴,皇上特赐他御衣一袭。夕雾左大臣忙下阶拜舞谢恩。直至天色微明。皇上方乘兴归驾,犒赏物品,品种繁多,公卿及亲王等由是上颁赐;殿上人及乐人则由二公主赏赐。

是夜二公主从古中迁至三条院,皇上身边众侍女皆前来护送。二公主乘坐有庇的辇车行进在前,后面跟着三辆无庇丝饰车,二十六辆摈榔毛车,二辆竹舆车,随从侍女三十人,女童仆役八人。燕大将亦亲率十二辆车来迎。其仪式盛大华美,无与伦比。犒赏公卿及殿上人的物品,皆精美元比。

迁居之后,燕大将方于私宅中细观那二女公子容貌。见她仪姿绝世,身材纤巧。甚觉自己命运不错,心中颇感舒畅,欲借之将那已故的宇治大女公子忘记。然而终是枉然。他想:‘说番相思之苦,恐今生今世再无可慰藉了。须来世成佛后,弄清此段痛苦因缘为何所报,方可忘怀吧。”于是专注于宇治山庄改造佛寺之事。

贺茂祭二十几日后一天,戴大将到了宇治。他察看了佛寺的施工进程,作了应有指示,思忖倘若不去探望那老尼姑,恐对她木起,便往她居处行人;行个多久,忽见一辆素朴的女车,由众多东国武士护卫着,后跟着一些仆从,正从字治桥驶来,颇具威势。意大将看了想道:“恐是乡下来的吧。”便走进新建的山庄。令人惊诧的是那辆车也向山庄驶来。众人不由议论纷纷,意大将制止了他们,派人去询问:‘库中为何人?”一位浓重方言回音的男子答道:“前常陆守大人家浮舟小姐,赴初做过香归来,错过宿头,到此借宿一宵,愿能讨个方便。”黛大将听了,忽想起往日二女公子与并君的话。心想:“这不是那酷肖大女公子的人吗户忙喝随从人等退避一侧,又遣人去说道:“请你们小姐进来吧。北面已有客人借宿,南面尚且空着。”黄大将及随从人等衣着极为简便,并不显得堂皇,但从神色举止看出绝非寻常人家退避一旁以示谦让。那女车驶入哪内,停于走廊西端。由于为新建山庄,设备甚不完备。董大将进入室内,脱去罩袍以免发出声响,仅穿便抱及裙子,从南北两室间隔着的纸门上由缝隙往外偷窥。

车中人并末即刻下车,先派人向老尼并君探问:“听说有位贵人住于此地,不知为谁?”适才素大将闻知是此人后,便预先告诫众人:“决不可告诉她我住于此地介敌众侍女已会意,答道:“请小姐放心下车吧,此处原有一客人,但未住于此。”同乘的一青年侍女先从车上下来,将车上帘子撩起。此人毫无乡人俗气。又一年纪稍长的侍女下车,对车中人道:“请快下车吧。”车中人答道:“此处似乎有人偷看我呢。”声音甚是微弱文雅。那年纪稍长的侍女,极老练地说道:“您总这般小心翼翼,此处关门闭户,哪有人看见呢?”车中人方挪动脚步,小心用扇子遮住脸,走下车来,此人身量苗条小巧,极富雅致。意大将一见便忆起大女公子来,心头不由扑扑乱跳。车子较高,两侍女很轻巧便跨了下来,可她却颇觉困难,往四下看了看,好久才下得车来。匆匆膝行至室内去了。她身着深红色褂子,外罩暗红面蓝里子的常礼服及浅绿色小礼服。她室中立着一个四尺高的屏风阻隔着。但蒸大将躲在高处,所以看得清清楚楚。这位浮舟小姐疑心隔壁有人窥看,便将脸向着里边,斜倚在那里,二侍女毫无倦色,仍相互言谈:“小姐今日实在累了!不津川哗的渡船,二月水浅很平稳,如此涨水天渡河,实在危险呢!但较之我们东国,又算得了什么呢?”小姐缄默无语,一味躺着。她那丰腴的手臂微露,甚是可爱。她哪里像身份低微的常陆守之女,倒如一显贵的千金,意大将站得久了,不觉有些腰痛,但惟恐被人察觉,有失面子,只得动也不动地立着,忽听那侍女惊讶地说道:“啊呀!何处传来如此美妙的香气?我尚未闻过呢,怕那老尼姑在黛香吧,”那年老侍女随即附和道:“果然,此种香气真好闻呢!京里人毕竟时尚风雅。我们夫人算是调香名手了吧?但亦未调出过此等香料啊!那老尼生活虽较简朴,服饰倒挺讲究,尽管全是灰青色,但式样颇好看呢。”她如此盛赞并君。此时那边廊下走进一女童,说道:“请吃些果点吧。”便接连送来几盘食物。侍女将果品送至小姐身边,说道:“请小姐吃点吧。”但她动也未动。二侍女便各自拿起栗子,喀喻喀蹦嚼起来。燕大将极不愿听此噪音,便欲离开,后退几步。又念及那人,于是又忙前去偷看。自明石是后起,身份高贵,品性温良,姿色艳丽的女子黛大将见得甚多,然而很难牵动他的心思,众人皆认为他太过近纷。然而此次,此女子虽无可人之处,他却贪看得不忍离去,好怪瘤的心理啊!

老尼共君心想,得前去访访戴大将,便欲走过去。黄大将众随从忙敏捷地掩饰道:“大人身体稍觉不适,此刻正在歇息呢!”并君想:“他往常不是曾说欲找寻此人吗?今日定是想乘此机会与她会晤,正在坐等日暮吧。”她哪知黛大将此时的行为呢?蒸大将领地庄园中人,循例送了些盒装的食品来。并君亦得一份,便欲请东国来的客人共享,权作招待。遂作了番修饰,来到客人房中,那老侍女见她装束整洁干净,相貌亦端正清秀。不由得暗暗称赞。并君说道:“我料小姐昨日会到,盼了一夜不见踪影。为何今日才来呢?”那年老侍女答道:“我家小姐因旅途劳累,昨日在木津苦想了一夜。今日清晨亦耽误了些时辰,所以来得晚了。”便催小姐起身。小姐艰难地坐起来,见立了个老尼姑,颇难为情,便将股转向一侧。黄大将这边正好瞧个正着。她眉目清秀,俊发飘洒,确实端庄典雅。已故大女公子的容貌他虽木曾仔细端详,但一睹此人,竟觉格外肖似,忆及前尘,不禁淌下泪来,小姐正与共君答话,声音轻柔,极像旬亲王夫人。燕大将想道:“唉,如此可爱的人!世上竟有这等事,而我却一概不知,实在不该,如此酷肖大女公子,即便地位低下,我亦会相思的,何况她虽不蒙八亲王认领,到底是他亲生女儿啊!’切!此一想,顿觉格外可亲可爱。又想:“倘我能即刻行至她身边,对她说声:‘原来你尚在人世啊!’有多好啊!玄宗皇帝当年要方上寻觅到蓬莱仙岛,仅取得了些初钢回来。然而毕竟可慰其心。她虽非大女公子本人,可如此肖似,亦可抚慰我心。”许是我与她宿缘深厚吧。老尼姑略微谈了些,便要告辞。她明知那两侍女闻到的衣香是燕大将在近处窥看留下的。但不好说明,便默默退下出去。

天色渐晚,意大将方穿好衣服,离开洞隙。将共君唤到那纸隔扇边,向她询问一些情况。他道:“我真有福份,不想在此见到那女子,托你的事呢!”她回道:“自大人嘱咐后,我便静观机会,却迟迟未得。小姐将赴初徽进香,恰好路经此地,我方有机会见面。当时我便将大人的心意隐约告知了她母亲。她母亲道:‘让她代大女公子,怕有些担当不起吧。’那时我亦闻知大人刚被招选为驸马,不便提及此事,故未及时转达于你。本月小姐进香回来,归途中到此借宿,乃因念及旧情,否则未必肯前来。此次因她母亲有事未能同行,仅小姐一人出门,所以我不便告诉她大人在此。”素大将道:“我亦不愿让乡人见我此身打扮,故告诫随从千万不可胡言。但极难保众下人不泄漏出去。如今我该怎样才好?小姐一人前来,倒容易应付。你可向她传言暗示:‘我二人不期而遇,定是前世宿缘。”’并君笑道:“倒没听说,你这宿缘何时结成的呀?”继而又遭:“我这就给她传言去。”说着回去了,戴大将自吟道:“好鸟脆鸣似旧识,遥途披荆寻故身。”并君便到浮舟室中传言去了。